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員警

老張是開卡車的。

  他每天夜裏往鄰縣送石料,第二天白天拉沙子從另一條路返回。

  從山裏的石料廠到鄰縣縣城,需要四個多鐘頭。這條路上車輛很少。

  車燈一高一矮照出去,前面的路白花花的,再遠,就是無邊的黑暗了。

  對了,兩邊的樹很多,榆樹,不是那種參天大樹,而是一人多高的矮樹,好像就是為了擋住人似的。沒有人修剪,毛毛刺刺的。

  偶爾有一只飛行物從車燈的光柱裏驚惶飛過,肉翅膀連接著胳臂、身體、尾巴,長相陰森,老張懷疑是吸血蝙。

  這只被老張疑為吸血蝙的東西剛剛飛過,他就看到公路右側站著一個員警。

  員警跨到路中央,揮了揮手。

  老張嚇了一跳,一腳?車停住了。

  這個員警瘦瘦的,他的臉在車燈前顯得很白。

  這裏離城裏有七八裏路,怎麼會有員警呢?

  老張想,也許他是想搭車。可是,他走過來之後,卻朝著老張敬了個禮,老張一下就明白了——這是公事公辦。他急忙打開車門跳出去。

  員警要了他的駕駛證,翻了翻,問:“你的轉向燈怎麼一直亮著?”

  老張探頭一看,右轉向燈果然亮著。他記得拐彎之後他把它關了,難道是連電了?

  “罰款。”老員警一邊說一邊掏單子。

  他的車不是本地車,員警有權現場收繳罰款。

  這時候對員警說好話是沒用的,老張知道這一點,他只好自認倒楣,乖乖掏錢。

  上了車之後,他從反光鏡朝後看了看,那個員警筆直地站在公路旁,好像等待著下一輛車——公路上一片漆黑,再沒有一輛車了。

  他突然想到:這個荒涼的地方怎麼突然冒出來一個員警?為什麼沒看見他的警車?

  第二天夜裏,老張再次路過那個地方,又看到那種長相陰森的活物了,它從公路一側的黑暗中飛出來,從車的燈光中穿過,飛進公路另一側的黑暗中。

  接著,那個員警就在公路右側出現了,他跨到公路中央,擋住了老張的車。

  老張跳下來之後,員警敬個禮,把他的駕駛證要了去,像昨天一樣翻了翻。

  “你的轉向燈怎麼一直亮著?”他問。

  老張探頭看了看,右轉向燈果然又亮了。這一次老張清清楚楚地記著,最後一次轉彎之後他關了轉向燈!

  “這不可能呵!”他申辯。

  員警掏出單子,冷冷地說:“少廢話,罰款。”

  交錢時,老張留了個心眼,悄悄記下了他的警號。

  上了車之後,老張又從反光鏡朝後看了看——那個員警筆直地站在路邊,盡職盡責地朝黑暗的遠方張望著。

  老張在鄰縣住了一夜,次日一早,他去了交警隊,想查證一下昨天記下的警號存不存在。

  一個女警察在電腦前“劈裏啪啦”敲打了一陣子,然後告訴他:“沒有這個警號。”

  “他罰了我的款呵。”

  女警察想了想,說:“那可能是有人冒充交警,你可以去刑警隊報案。”

  老張從交警隊出來,正好碰見一個認識的司機,他來交罰款。

  老張對他說了這件事之後,他驚駭地說:“你見鬼了吧?那個地方只有一個員警塑像,是水泥做的!”

  老張的心“忽悠”一下就跌進了深淵。

  第三天夜裏,老張又往鄰縣送石料了。

  這一夜更黑。

  漸漸地,他接近了那個恐怖地段,那種毛烘烘的東西突然從車前飛過,差點撞在風擋玻璃上。接著,那個員警就從公路右側出現了。

  他臉色蒼白地站到路中央,揮了揮手。

  老張停下車,卻不敢下去了,他坐在駕駛室裏,不停地哆嗦起來。

  員警等了一會兒,朝他勾了勾手,示意他下車。沒辦法,他只好打開車門,戰戰兢兢地爬了下去。

  員警又伸手要去了他的駕駛證,一邊翻弄一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,說:“你為什麼不下來?”

  老張沒有回答,他死死盯著他的臉,想找出一絲水泥的痕跡。可是沒有,儘管他的臉有點白,卻是血肉之色。

  終於,老張壯著膽子問了一句:“您是……哪兒的交警?”

  老員警並不看他,說:“我就是這兒的。你的轉向燈又亮了。”

  老張一抖,轉頭看了看,那個詭秘的右轉向燈真的又亮了!

  “我這輛車肯定有問題……”他囁嚅著說。

  “有問題就一定要修好!出了事你能負得起責任嗎?”員警一邊訓斥一邊掏出單子:“罰款!”

  老張實在忍不住了,說:“我去交警隊問了,他們為什麼說……沒有你這個警號?”

  員警看著他的眼睛,突然笑了:“———他們管白天,我管黑天,是兩回事兒”

  老張不敢較真,老老實實地交了罰款,拿回駕駛證,馬上爬上了車。

  他沒有朝前開,而是把車朝後倒了倒。

  雪亮的車燈照在那個員警的身上,他在公路右側威嚴地揮了揮胳膊,示意老張可以走了。

  右轉向燈一下下地閃爍著。

  老張一轟油門,把方向盤朝右扳去……

  員警頓時呆成了一尊塑像!

  笨重的卡車撞在了一個堅硬無比的東西上,有一種強烈的震動感:“?當!——”

  第二天,老張的車在鄰縣縣城被另一個年輕員警扣住了。

  他向老張敬了一個禮,說:“你涉嫌撞壞了員警塑像,請交罰款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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